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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替嫁的新娘(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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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替嫁的新娘(七)

有句話叫做——不在沈默中爆發, 就在沈默中滅亡。

塔塔不想滅亡,於是她決定徹底爆發了。

她站在水晶棺邊連續推了兩夜的蓋子,橫著拉豎著推,感覺自己比農場上耕地的老牛還要費勁兒, 可是水晶棺的蓋子仍然卡的嚴絲合縫, 絲毫沒有被推動的痕跡。

第九日的晚上, 她一氣之下搬了個矮凳, 從旁邊爬到了水晶棺的頂部, 雙腿盤膝坐在雕滿繁覆暗紋的平面之上。

反正, 也沒有人管她到底在屋裏做什麽。

這幾天,塔塔在這間屋子裏不停地鬧騰, 從一開始謹慎小心,到現在完全自我放飛。

最生氣的時候, 還狠狠一腳踹在了水晶棺之上,直接發出“砰”的一聲巨響。當時她立刻從煩躁惱怒中清醒過來,背後驚出一身冷汗。

這可是血族至高無上的始祖的棺木,她這樣做會不會被其他血族當做極大的不敬!

塔塔心懷忐忑的等到第二日早晨女仆來開門,可女仆的表情沒有絲毫異樣,似乎完全不知道她在房間裏究竟做了什麽。

所以......血族竟然真的讓她一個人類和始祖待在一起??!

就算塔塔以前是一個消息不靈通的貴族小姐, 她也知道在人類之中始終存在著一群類似於反叛軍之類的人,他們秘密探索著各種可以殺死血族的辦法,想要徹底結束血族對人類的威脅。

血族難道不怕她是那群反叛軍之中的一員嗎?

塔塔想不通。

想不通就索性放棄,她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正躺在下面呢。

塔塔坐在高高的棺蓋頂部,垂下眼。

這個角度可以正面看到裏面躺著的人, 雖然大部分視線仍然模糊不清, 但大概能猜到五官在哪裏。

塔塔將臉貼在冰涼的棺蓋之上, 挑了個最湊近諾亞耳朵的距離, 不抱什麽希望地喊了幾聲:“諾亞......諾亞!醒一醒呀!”

“……唉。”

塔塔沮喪的垮下肩膀。

還有什麽辦法可以試一試呢?

或許......唱首教會的聖歌試試?

塔塔依稀記得,血族的信仰和人類信仰的光明神是互相對立的存在,幾千年前諾亞和光明神在現世的降生聖子還是死對頭關系。

塔塔年幼的時候曾隨著自己的親生母親去過幾次教會,在那裏向偉大的光明神祈禱。

可惜的是,命運並沒有眷顧她的母親,讓她消除病痛健康長壽。但塔塔依稀還記得一些聖歌的歌詞,以及在神像之下祈禱時念出的禱告詩篇。

既然正常方法沒有辦法喚醒諾亞,塔塔決定另辟蹊徑,用血族最厭惡的存在來刺激一下他。

說不定這位棺材裏沈睡的男人,在聽到讚美死對頭的詩歌之後,會氣得從棺材裏直接坐起來呢......

塔塔換了個姿勢,跪坐在棺材頂上,雙手合十做出祈禱的模樣,面朝著厚重窗簾遮蓋的窗戶,假裝想象出陽光普照在她的臉上,開始虔誠的禱告。

“創造蒼穹與萬物的光明神啊......”

塔塔磕磕巴巴的背誦著禱告詞,其中記不清的地方就隨口含糊過去。畢竟從十歲之後她就再也沒有正式接受過正統的貴族教育,不像克裏斯蒂娜那樣,光是各種輔導她的家教,就有四個。

再加上塔塔自己其實也不太喜歡念書......

於是她背著背著,不知不覺就越來越困,思緒一下子走神,腦袋往前面猛地一磕——

“啪”的一聲!

額頭狠狠撞在了諾亞臉部正上方的水晶棺蓋上面。

少女柔軟嬌嫩的皮膚毫無防備的砸在棺蓋上面繁覆的暗紋處,被那些尖銳細小的雕刻痕跡戳的生疼。

整張臉在重力作用下被擠扁了,像一塊原本綿軟蓬松的奶油蛋糕,被壓成了一塊龜裂的可可餅。

“嘶——啊!痛痛痛痛痛......”

塔塔捂著被撞得發燙的額頭,水汪汪的眼睛裏著一包眼淚,慢騰騰爬坐起來。手指輕輕籠在額頭處,指尖都不敢去壓那一塊的皮膚。

疼死她了!

塔塔快被自己剛剛的行為蠢哭了,哪怕心裏知道周圍並沒有其他人看到她剛剛的樣子,但心裏還是抑制不住的覺得臉頰發燒似的滾燙。

真丟臉......!

一時之下也沒有心情繼續折騰,更不要提背誦什麽倒黴的禱告詞。她手腳並用地從棺材頂端爬了下來,連之前放在靠窗角落的矮凳都沒有搬回原處,直接自己回到沙發處躺下睡覺了。

她不幹了!

氣哼哼的在沙發上翻了個身,拽起旁邊的羊絨毯子蓋在身上,背對著身後討厭的大棺材閉上了眼睛。

也就沒有看到,身後昏暗黯淡的房間內,殘存的十根蠟燭在一瞬間突然全部熄滅。像是從房間中央的水晶棺材處,無形向外擴展在開一道隱形的氣流,利刃一般割裂掉光線的存在。

而下一秒。

室內又恢覆了光亮。

第十日夜晚。

幾日不見的西蒙準時出現在房間門口。

半張臉隱藏在昏暗長廊的陰影裏,微弱的燭光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他皮膚蒼白,兩只血瞳冷血無情,凝視著塔塔在女仆的帶領下一步步靠近他的身邊。

塔塔垂下眼,在還沒有到達門前的距離提前停下,乖巧地屈膝行禮:“費因斯殿下,夜安。”

女仆默不作聲地走上前開門進屋,照例從門邊最近的距離取走兩根蠟燭。

她全程低著頭顱,絲毫不敢擡眼看一眼正中央的棺材,出了房間後也是安靜的將自己淹沒在黑暗之中,在西蒙一個眼神之下屈了屈膝,率先離去。

塔塔餘光看到女仆離去,心裏一緊,指尖掐了掐裙擺。

上一次見面時,西蒙給她留下的驚恐感還記憶猶新。哪怕她現在有一肚子問題想要期待西蒙給予解答,但始終心裏緊張慌亂,害怕他做出什麽過分的事情。

男人淡淡應了一聲。

他邁開修長的雙腿,擡步走到塔塔的面前,指尖抵在少女小巧精致的下巴尖,微微用力迫使她順從地擡起頭。

原本乖順地垂在肩頭的長發,隨著仰起頭的動作向後散落,發絲微微卷曲的弧度像是微風吹拂海面的波浪,在星辰夜光之下更顯得柔軟而美麗。

女孩的肌膚瓷白透亮,指腹稍微壓在皮膚上,就能輕易留下一小塊暈紅的痕跡。

西蒙目光掃過塔塔的臉龐,落在她那雙宛如清晨薄霧籠罩著天光的雙眸,澄澈的冰藍色裏,像是存著永不熄滅的光亮。

真誘人。

抵在塔塔下巴處的指腹似是不滿足於這一小塊肌膚的觸碰,忍不住摩挲游移著,一寸寸順著她的臉頰弧度緩慢向上,直至整個手掌都覆蓋在了少女的側顏。

冰冷的手心貼在女孩溫熱的臉頰上。

眼前強行維持著安靜乖順的女孩始終半垂著眼睫,似是不敢擡眸正視他。

此時她下意識輕輕一顫,仍然咬著牙沒有躲開。

西蒙收回手指。

這麽多年來,他見過許多個人類送到血族王宮的少女。

那些女孩和眼前這個少女一樣,都有著一副纖細脆弱的身體,自幼生長在陽光燦爛的玻璃花房裏,從未經歷過風吹雨淋,也從未經歷過死亡帶來的壓迫感。

因此,當她們來到這個昏暗壓抑的王宮之後,大多活不了幾天。

在這樣長久不見天日的環境之下,沒有陽光和鳥鳴,沒有人與她們說話,只能日覆一日嘗試去完成一個完全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通常沒過多久,這些少女就會陷入無邊的絕望。

她們麻木地呆在越來越黑暗的房間裏,遙遙望著正中央那個永遠無法靠近的水晶棺木,逐漸變成一朵朵枯萎雕謝的花朵,最終被一些喜愛新鮮血液的血族貴族分食。

今年血族內出現了一些異象,連通血族與人類領土的那片暗夜密林裏出現了詭異的黑洞。它們會毫無章法的突然出現在道路的某一處,迅速將來往的過路人吞噬。就連普通等級的血族,如果不加防備的話都可能掉入這樣的陷阱。

往年的血族貴族去人類的領土接來新的少女時,都會乘坐馬車穿越那一片暗夜密林。

今年這種情況下,就算是貴族等級的血族,也不能完全保證可以將脆弱的人類少女安全妥善的送到王宮。

因此西蒙才會專門親自去一趟人族的領土。

他身為血族親王,強大的血脈力量使他可以隨時打開連接兩族的傳送陣,並帶著人類一起穿過傳送陣,不讓她迷失在多種魔法疊加而形成的通道之中。

但嚴格意義上來說,他的任務在十二月一日的那個夜晚,將少女從人類領土帶來血族並送至王宮後,就應該結束了......

按照以往的慣例,在接下來的三十日裏,這個人類少女唯一能見到的活物就是每天送她到始祖房間門口的女仆。女仆會負責一切日常的照料任務,以及在每五日的時候取走房間內的兩根蠟燭。

女仆是由血族豢養的蝙蝠化身而形成,是血族分.身出來用來監視少女的眼睛。它們根本不會說話,只會按照腦子裏血族給它們指定的任務,按部就班的去執行。

可西蒙不僅將少女送到王宮,甚至親自將她帶到始祖的房間之內。

他看著面前重新上鎖的大門,並沒有立刻離去。

血族天生極其敏銳的耳朵裏,時不時傳來一墻之隔的房間內窸窸窣窣的聲音。少女層層疊疊的裙擺在地面拖曳摩擦,她摘下了面上一直覆蓋的白色頭紗,嵌著碎鉆的蕾絲緩緩垂落在地板上......

她似乎在原地徘徊了一會兒,房間裏陷入了漫長的悄無聲息的狀態。

西蒙知道自己該離開了。

他已經浪費了足夠久的時間。

在十二位血族親王中,西蒙·費因斯是出了名的冷淡漠然。

相比於其他沈溺於縱.情聲色,從不掩飾嗜血本能和各種歡愉與欲.望的血族親王而言,他毫無感情的模樣顯得與其他親王都格格不入。

過分的強大,又過分的理智。

有些親王一邊在背後罵他是個孤僻怪物,一邊又不得不因為他血脈中強大的壓迫力量屈於其下。在始祖諾亞沈睡的這幾千年來,整個血族高層看起來是由十二位親王共同統領,但其實最高的權力還是掌握在西蒙的手中。

西蒙垂下眼睫,正要轉身離去,房間內又重新傳來新的響動。

少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鼓起天大的勇氣,戰戰兢兢地繼續摸索著往前走。鞋跟踩落在地板上的聲音,輕巧的像是一只血統高貴的白貓。

似乎能想象到那雙圓圓的冰藍色大眼睛,像是一汪清澈見底的湖水。偶爾受到驚嚇,水波輕輕蕩漾泛起一圈圈柔軟的漣漪。

少女擁有一張漂亮到足以讓萬物失色的容顏。

她此時臉上的神情,一定是嚴肅又謹慎。故作老成勇敢的板著一張小臉,在心裏催眠自己一點兒也不害怕。可殊不知心裏的情緒早就通過眼眸,毫無保留地全部展露出來。

光是想想......都覺得美味極了。

西蒙站在門外,聽著時不時地從大門處隱約透出來的響動聲,就這麽安安靜靜的站了一夜。

西蒙身為權利最高的親王,他清楚地知道,在始祖的水晶棺材附近有一層堅不可摧的封印,無論是人類還是血族親眷都無法穿過。阿斯塔薇爾作為一個普通孱弱的人類少女,自然是不可能穿過這道封印,真正的靠近始祖的棺木。

他聽著少女在房間裏晃晃悠悠轉了一個夜晚,可聲音始終是靠近大門這邊,便了然的猜到了她必定會無功而返。

阿斯塔薇爾無法靠近諾亞,說明她不是傳說中的那位少女。

那麽......

作為唯一見過她的血族,西蒙有權在三十日後獨自決定她的命運。

他會將少女帶回自己的城堡,為她準備最美麗精巧的籠子,讓她成為只屬於他一個人的血仆。而不是任由她流落到那些貴族血族之間,潦潦草草結束她可憐的一生。

或許......也不只是血仆。

西蒙腦海裏忽然閃過少女那雙含著薄霧的眼眸。

過於強大的理智使西蒙的情感常年處於壓抑克制的狀態,可少女的存在像一團摸不到形狀的柔霧,悄無聲息地侵蝕著他的理智。

一路上,西蒙忍不住總想多看阿斯塔薇爾幾眼。

女孩從血液裏浸透出來的香氣,時時刻刻縈繞在他的鼻尖。仿佛一片柔軟的白色羽毛,輕飄飄的拂過他冰冷的靈魂,誘.惑著他沈溺。

血仆終究會死去。

西蒙一想到終有一天,身為人類的阿斯塔薇爾也會像窗外的薔薇花般雕零枯萎,心裏就無端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慌。

他沈默許久,最終屈服於內心深處的渴望。

西蒙決定親自轉化阿斯塔薇爾,讓她成為自己的第一個子嗣。

親王等級的血族在給予人類初擁之後,被轉化的血族將會繼承部分來自親王的血脈力量,一躍成為血族中等級較高的貴族。

而西蒙作為親王中最強大的存在,他知道自己的的血脈繼承與其他親王有所不同。他的子嗣將會繼承更多的能力,甚至可能超過其他等級最高的貴族,直接成為親王等級的血族。

十二親王是幾千上萬年來血族從未打破的傳統,哪怕西蒙作為始祖諾亞之下的第一人,也不能輕易改變這樣的規則。

但他也絕不容許由其他人來轉化他的女孩。

哪怕稍微想到,會有另一個血族將獠牙刺破阿斯塔薇爾的脖頸,西蒙的眼底閃過一絲難以抑制的猩紅色。

瘋狂又暴戾。

和他面上冷淡克制的表情格格不入。

但下一瞬間又立刻恢覆。

西蒙垂下眼,狹長的眼尾拉出一道冷冽的弧度。

他會處理好一切的。

將他的女孩,永遠藏在自己的世界裏。

不被別人打擾。

腦子裏想著未來和阿斯塔薇爾生活在一起的畫面,耳邊斷斷續續傳來女孩的腳步聲,西蒙倚靠在房間大門上,遲遲不願意離開。直到第二日淩晨接近破曉,女仆該來帶少女回臥室休息之前,他才消失在房間門口。

空氣裏留下一聲嘆息。

聽起來是像是因為遺憾而嘆息,可殘餘的尾音裏又帶了絲絲隱秘的愉悅。

五日後,他可以利用“收取蠟燭”這個合理的理由,再次來到王宮中探望阿斯塔薇爾。

想到女孩乖乖巧巧的提著裙擺,用軟糯甜美的聲音喊他“殿下”。

西蒙更加期盼接下來的見面了。

▍作者有話說:

某人孤寡千年的下場——永恒不變的直男式腦補。

塔塔看他一眼,他就已經想好結婚以後生幾個孩子了。

塔塔:謝邀,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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